晴初

[猫控组]清醒梦

 梦塔利亚au

        他很羡慕像罗德里赫那样的清醒梦者，可以轻轻松松地渡过寐之河流。于他而言，梦就像平静水面下的暗流，一旦陷进去，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因此他不喜欢做梦。梦醒之后，故事情节往往像滑过指缝的水流般打捞不出。唯有哪些情感——梦的色彩，迟迟不肯淡褪，久久萦绕着他，而那些情感大多没有健康的颜色。压抑，失落，挫败，无非如此，就像断裂石柱上灰黄的尘垢。梦最讨厌的部分令他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   但那一次是例外，同行者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，他也为自己那多余的经历羞愧许久。故事就像被制成标本的叶的脉络般清晰。他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诉泰/国他和路德维希一行人去梦中营救费里西安诺，罗德里赫以及当时是敌对阵营的马修·威廉姆斯的过程。他们成功了，尽管历经千辛万苦，自己还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他还是被一种莫名的悲伤和失落困扰，甚至比现实中种种值得让他悲伤的事更长久，既不是因为隐士和正义，也不是因为其他阿卡纳。漫长的历史足以让他变得铁石心肠，现世的纷繁尚不值得他操心过度，更何况虚幻的梦境。他以为自己早就释怀了，仅仅是以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常常梦回花纹繁复的红色地毯，圣洁高雅的白色石柱，鲜花盛开的园圃，以及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，一切安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黄昏时分的花园格外寂静，飞鸟早早地掠过天际，只留下随时会休止的微风，总也拂不散残留的暑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们处在默契之外的沉默，无言地在花园里散着步。海格力斯跟在他身后，隔着数步之遥，步调跟以往一样悠闲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很奇怪，明明在泰/国面前有着道不尽的万语千言，到了只有两个人相处时却寻不出一字。他们以前并不是这样，在爱琴海温热的夏风中，抚弄猫儿，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，还发生在不久以前，于他们的时间而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他费了些力气才捕捉这微弱的声音，回过头，才发现自己已经拉开海格力斯一大段距离。眼前拐角处传来一阵窸窣声，缓缓现出海格力斯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无不尴尬地说。

      “你确定是在这里转弯吗？出口好像在另一个方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那边的花差不多都枯萎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海格力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花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证实了，这是死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，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沉到地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再提了。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逆位：失去谨慎，处处戒备，无视忠告。

         1941年末，向美国宣战。

         同年六月，雅典沦陷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展开人造翅膀，轻而易举地飞上天空。与此同时，沐浴了理智之光的人生的欢喜与悲哀，沉落到他的眼睛下方。他将反语和微笑丢在寒碜的城市上方，在无遮无碍的天空中笔直地飞向太阳，仿佛忘记了古代的希腊人，因为太阳光烤焦了人造翅膀，坠海而死的故事……＊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驱车驶过连绵起伏的公路，星星点点的离岛和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与他的家乡别无二致。除了远方依稀可见的古迹，不用太费劲就能勾勒出昔日的辉煌。还有岛上星罗棋布的蓝顶建筑，与天空和海洋相辉映。白色的墙壁间时有繁花点缀，还能看见几张蓝白条纹的躺椅，掩在树影婆娑中。阳光缓缓流淌过宁静的岛屿，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那个说话温吞的褐发青年，有着一双终日修葺母亲遗迹而粗砺的手，以及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悠长下午，云淡风轻地谈起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能做一只猫就好了，不用担心GDP，贸易赤字什么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他想如此安慰，却只感到现实的无力。

       或许他们不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，但他很珍视这段能称得上是友谊的存在。开国后他从未料过自己能和别的意识体维系这么长时间的友情，不受纷争的影响。除了他们唯一一次相左，是在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他不想回忆这些。

       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，他把车把停在树荫底下，跟清晨给花浇水并且准备猫饲料的海格力斯打招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希/腊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他们坐在石阶上，绿叶间隙透过的明媚阳光在他们身上游走。再过几个小时，这里将热得容不下一点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“昨天的会议上，法/国先生用塔罗牌给很多人占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比起“你们能不能好好开一次会”，他更想吐槽的是“在这么吵闹的场合下进行的占卜真的准吗”，毕竟他参加过的所有会议都没有起过它们该起的作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坚持内心的原则不要冲动行事，在一些需要选择和判断的事情中，也许会出现差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是逆位啊。

       人生经验积累得越多，就越需要谨慎行事。＊

       他不觉得这忠告有作为忠告的意义，就像那些会议没有作为会议的意义，正义的诚实存在于拥有决定能力的基础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对自己不利的事情，并不是只有你自己在遭遇，不能在利益面前动摇原则，否则后果将很难承受。＊

         往者不可谏，来者犹可追。然而他对未来也无能为力，无论是往好的还是往坏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黑色的城堡，喷泉里的水不再干涸，正义对着他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隐士在遇到他们时没有把自己传送到悬崖对岸。

      “我会在鲜花盛开的地方等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里只有皑皑白雪啊。

        海格力斯想变成猫，过着无关紧要的生活，在最喜欢的遗迹上睡一整天，而他只想把自己溺死在那个该死的令他脸红心跳的梦里。

       “最近，你过得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他试探地问道，却发现海格力斯早已把头埋在臂弯里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Fin.

1.节选自芥川龙之介《一个傻子的一生》，赵玉皎译

2.隐士对正义的告诫

3.正义对隐士的告诫